《暂坐》中的城市书写
摘要
关键词
贾平凹;《暂坐》;城市书写;都市女性;精神困境
正文
《暂坐》是贾平凹继《废都》之后的第二部城市题材小说,他的城市书写一如既往的带有灰色的显示底色,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与城市息息相关;《暂坐》描绘出西京城城市生活的纷繁复杂以及生活在西京城的一群城市人的生存状态,特别是一群都市女性,她们看似忙忙碌碌、独立干练,然而这种忙碌的生活与坚强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却是她们内心的迷茫与虚无。海若和她的姐妹整日奔波于大大小小的事件、忙碌于别人或自己的事,但在这种芜杂碎片化生活之下,是她们对自我精神的追问,对精神困境的自我救赎。
一、城市生活的喧嚣与琐碎
贾平凹对于城市生活的书写是从都市日常生活出发的,因此,如何呈现都市生活是他写小说的一个重要的思考维度。《暂坐》以市民的生存空间来构造故事,小说以人物的日常话语来安排故事,以生活自然逻辑的发展一件一件的组成市民的生活。小说中出现的例如茶庄、筒子楼、饭馆、家属院、城中村、公园、医院、街道、墓地这些地方都是城市市民经常涉及的公共空间,围绕这些空间发生的事件是碎片化的、琐碎的、片段式的。
《暂坐》目录的安排是人物名字加具体的活动场所,这些场所都是市民活动的公共空间,作者选择从这些场所出发介绍人物的日常活动,介绍海若及她的姐妹们被分割的生活。这种生活无非就是从城市的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然后再奔波至下一个空间,从茶庄到街上、从西涝里到拾云堂、从医院到火锅店、从香格里拉饭店到筒子楼、从茶庄到甜坯店、从咖啡吧到麻将馆……生活似乎让人应接不暇,人物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转换。城市的这种生活与农村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格格不入,农村生活与时间节气密切相关,然而时间却对城市丧失了意义;在现代化的城市中,时间的意义被忽略,城市日常生活中各种事件应接不暇,生活热闹非凡,但这种生活结束之后,仿佛发生过又好像从未发生,有种忙碌的不真实感。
小说主人公海若的生活就是碎片化日常的真实写照;海若是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也是维系众姐妹的中心人物,可以说她是“西京十玉”的主心骨。一开始海若的出场就是她在为自己的姐妹办事,她去询问陆以可是否找到为夏自花捐献血小板的人,紧接着她又电话通知其他人这个消息,然后是打电话给医院求人帮夏自花换病房,之后和姐妹去吃饭,谈论七零八碎的事,说到城市的雾霾、城市的环境污染;之后她的生活似乎一直在为别人忙,为夏自花的病奔波,在医院陪夏自花输了血小板之后离开;她陪陆以可去看西京鼓乐;找夏自花的主治医生询问病情;去筒子楼看望夏自花的家属;为应丽后被骗的事寻找解决方法;自己一堆烦恼事却还要听希立水倒苦水;为不认识的人给予安慰;帮忙协调严念初与应立后之间的关系;组织众姐妹去曲湖放龟;派小苏照顾夏自花的家属等;直至她被带走调查,她的这种纷繁芜的生活也临近尾声。她的生活似乎一直为别人的事忙碌,她的一天被切割为众多片段,时而在茶庄时而在街道时而在医院又或是饭店,生活热闹非凡,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忙碌着,但这种忙碌却恍如梦境。她忙着从这个人到另一个人,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这种生活是都市荒芜碎片化生活的真实写照。
二、城市人的精神困境
《暂坐》的主人公是一群生活在西京的独立女性;她们可以说是市井生活的传奇所在。小说中的海若在西京经营着茶庄,与官商进行生意往来,她的朋友们也是各自有着各自的营生,像陆以可经营着广告公司;希立水是几家汽车专卖店的老板;虞本温开着一家大型火锅店;司一楠做着红木家具生意;而严念初、向其语等人也有着各自的生存门道,物质生活富足。这些女性一出场就给人一种精英女性的印象,可以说她们是成功女性的代表。然而,物质生活富足的背后,透露的是她们精神上的迷茫与虚无,成功女性的背后是自我精神上的困境,这群成功都市女性每天的生活看似充实忙碌,实则纷繁复杂、喧嚣零碎,她们的内心是孤独迷茫的。
贾平凹表面是在书写这些经济富足的成功女性的生活,实际上他是以一个敏感的小说家的角度为我们展示这些女性在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背后隐藏的精神困境。贾平凹在小说后记中写到“她们充满活力,享受孤独,不愿羁绊,永远自我。”这些女性充满活力,追求自我,却始终深陷于精神困境中无法脱身。在羿光和伊娃的一次闲谈中,伊娃替我们问出了疑问“她们是一群那样高尚的人,怎么都有没完没了的这样那样的事所纠结,且各是各痛,如受伤的青虫在蹦跳和扭曲?”海若和她的姐妹们被各种各样的琐碎烦恼,在这样纷繁琐碎的生活中,她们的精神早已被抽空。夏自花爱上有妇之夫,生下孩子却无名无分,为此忧郁成疾不幸去世;海若看似豁达,似乎是众姐妹的“定心丸”,但她依然有自己的困境,她被自己不学无术的儿子羁绊,她也渴望有一个合适的归属,她把羿光当作自己的依靠,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她会跑到茶庄二楼拜佛祈祷,这是她精神困顿迷茫的表现。虽然她光鲜亮丽,为其他姐妹排忧解难,但喧嚣忙碌生活的背后是她迷茫、困惑的内心;小说中的陆以可留在西京的原因看似荒缪,其实是她精神迷茫的表现:她去西京出差,在街上意外遇到一个和父亲长相一模一样的修鞋匠,因此她认为这是父亲对她的昭示,所以她决定留在西京工作,后来,表哥在看到她工作不顺时向她抛出橄榄枝,让她去成都发展,就在她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她再次遇到了一位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也让她做出继续留在西京发展的决定。这种荒诞与偶然的背后其实是陆以可精神迷惘、困顿无所依靠的表现。严念初利欲熏心,为捞到好处不惜与他人一块欺骗自己的姐妹,导致姐妹关系的恶化;希立水一直渴望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却并不如愿;她们这种欲望的追求导致她们精神的苦痛迷茫,物质追求带来的是精神的空虚。现代都市生活可以满足她们的物质需求、可以带来生活的享受,却无法满足精神的需求。她们或执着于情感的表达、或执着于物质生活的满足、或执着于归属的寻求,她们所追求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填补精神的空虚,她们在无休止的欲望追求中迷失自我。正如海若说的“咱众姊妹不求在政治上多贵,经济上多富,婚姻上多完整,也仅仅要活个体面点,自在点,就这么难?”这种“体面”与“自在”的追求正是她们精神上的追求。
“抱团取暖”是她们实现精神救赎的表现。在一次茶庄相聚时,海若说到“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坐在一起?……是我们每一个人有着想解决生活生命中的疑团的想法和力量才聚成的。”这句话说明海若和她的姐妹们的相聚,实际上是为寻求自我精神的救赎的。羿光对她们的评价是“一个个都是刺猬的,报团取暖着倒也相互扎的疼,一把沙子能握吗,越握越从指缝漏的。”众姐妹带有各自的困惑和迷茫,她们急于寻找一种途径获得精神的慰藉,海若的茶庄则为她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空间载体,茶庄二楼是她们的“精神乐园”,她们来这寻求安慰、诉说生活的不如意,让自己的精神在都市琐碎的生活中获得暂时的慰藉与放松。此外,这群女性试图解决精神困境的方式就是寻找外在寄托,这种寄托主要表现为对活佛的等待。小说从一开始介绍了她们为了迎接活佛所做的努力,海若将二楼茶庄特意布置出来;她们准备车辆;预定酒店;她们对活佛到来的期待,与其说是信仰的虔诚,倒不如说是她们急于实现自我的精神救赎。海若在二楼设立佛堂,她跟她的姐妹们时常聚集于二楼,在遇到困难或是不安的时候通过礼佛进行自我慰藉,但其实她们并谈不上有多少的虔诚的礼佛之心,她们的这种敬佛行为其实是一种外在的自我慰藉。事实上,活佛在这里已经被象征化了,活佛已经成为她们精神救赎的寄托。她们希望活佛的到来可以帮助“解决生活生命中的疑团”,当精神困顿无所依时,她们便将活佛作为一种安慰,小说中的活佛,意味着精神荒原的一股拯救力量。但是,她们的这种靠外在的自我救赎并没有成功,活佛的缺席是她们精神困境无法被解决的体现。活佛到来的时间一直是“这一个月里”“估计二十天之内”“一直没个到来的准确日期”“说不准”,她们在这样的日子里等待着,但这个象征化的精神救赎却一直没有出现,这也代表她们的精神困境是无法依靠外在得到超脱的。
贾平凹描绘都市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市民呈现的虚无迷茫的精神状态的这种文学书写,是现代人精神荒原的体现。贾平凹在都市的日常生活叙述中找到了观察都市的钥匙,他从碎片化的都市生活中把握人物的生存状态尤其是人物的精神状态,他真正做到了把握人与城的联系。它书写的是现代都市中人的困顿虚无,是都市精神荒原的文学书写。随着都市社会生活频率的加快、社会环境的改变,必然带来人的精神状态的改变。贾平凹在关注城市书写中注意到市民的精神荒原现象,对生存于都市的人的精神状态进行探问。他的都市叙事并没有停留于对物欲横流的都市表层生活的书写,而是穿过都市生活去追问市民精神生活的本质特征。《暂坐》通过书写一群都市女性的喧嚣琐碎的生活境况,引领我们追问小至女性大至市民的精神无着的状态,挖掘都市中人生存的精神病症所在,引起我们对自我精神状态的关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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